第29章 晉江獨發，請支持正版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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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晉江獨發，請支持正版29
一審判決, 秦正德失手殺人後偽造自殺，造成嚴重的社會影響，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一錘定音, 夙願昭雪。
詩瑤控制不住地流淚。
法院外聚集了無數媒體，長槍短炮地架著, 手舉麥克風。
所有媒體都想得到案件舉報人的獨家專訪。
這沸反盈天的案件在熱搜上掛了這麽多天，但誰都沒能拿到原告秦詩瑤的專訪，甚至翻遍整個互聯網, 都找不到秦詩瑤的照片。
就算有認識秦詩瑤的人為了蹭流量, 放出照片，也會被迅速刪除。
法院大門打開, 媒體人全都想擠到前頭，被黎川提前安排好的十幾個保鏢攔住。
黎川攬著詩瑤的肩頭，將她的臉護在身前, 迅速將她塞進副駕, 開著車離開。
確定將跟在車後的尾巴甩幹凈, 黎川才將車開向機場。
詩瑤的眼淚已停，她趴在窗邊, 安靜地看外面飛速閃過的風景。
春節過後便是初春，元洲的春天來得很快，路上的樹木抽出嫩綠的新芽。
“待會兒想吃什麽？”黎川問了一個很平常的話題。
但放在那麽不尋常的事之後, 這句話顯得難得。
“春天要來了。”詩瑤答非所問, 望著窗外的嫩綠，那抹鮮活的顏色在晦澀的陰天下額外惹眼。
黎川順著她的話, 目光朝路旁的樹木掃去, 輕輕地“嗯”了一聲。
乘坐私人飛機返回京市，落地時, 華燈初上。
回到景雲臺，推開門，大廳燈光俱亮，白錦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好整以待。
“一場好戲，當賞。”
白錦意味深長地盯著詩瑤，兀自鼓起了掌，有一搭沒一搭，想要秋後算賬的意圖明顯。
詩瑤毫不畏懼地對上白錦的目光。
千年的狐貍不演聊齋，眼下雙方都知道對方是什麽狠角色，所以什麽偽裝都沒有了。
白錦不假裝親和，詩瑤不假裝溫婉。
電光火石之間，黎川擋在詩瑤面前：“媽，瑤瑤這些天太累了，有什麽話，你對我說。”
詩瑤擡頭，看向擋在她面前的身影。
黎川肩膀挺括，身高腿長，輕易將她整個人藏在身後，讓她看不見白錦咄咄逼人的眼神。
親兒子最容易讓親娘破防，白錦恨鐵不成鋼，壓著聲音罵：“你夠了！新年也不回家，胳膊全往外拐了！”
“你等會兒，我先把瑤瑤送上樓休息。”
黎川罔顧白錦的怒氣沖沖，不由分說牽著詩瑤的手，送到主臥，將她按坐在床邊，蹲坐在她面前，一如新婚當天。
只是當時，他臉上揚著玩世不恭的笑，說什麽罪名他來擔，缺錢他會給，哄著她逃婚。
這一次，他溫柔地摸了摸詩瑤的臉，眼睛裏跳躍著明朗的星光，用繾綣縱容的語氣哄著她：“你這些天太累了，先睡一會兒，好麽？”
詩瑤聽話地點了點頭，無聲沖著他微笑。
黎川將主臥的門關死，這才走下樓，面對臉色早就黑成一坨的白錦。
“黎川，你到底怎麽回事？”白錦瞪著黎川，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之前十幾個人押著你結婚，你不肯，我現在要你離開秦詩瑤，你倒好，給人鞍前馬後做牛做馬，你非要跟我唱反調是不是？”
“誰能跟您唱反調，我的時間不是時間？”
黎川優哉游哉地給白錦倒了杯水，他用手指碰了碰杯身，水已經冷了：“這水涼得挺好，你先喝一口，降降火。”
“你少給我插科打諢！”白錦沒碰那杯子，氣勢洶洶，“你這些天一直跟在秦詩瑤身邊，還不清楚她是個什麽人嗎？睚眥必報，虛偽陰狠，她連她親爸都能送進監獄，她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那不是秦正德活該嗎？”黎川終於動了怒氣，“婚內出軌，殺妻扶三，狼心狗肺，她沒有以牙還牙，而是選擇報案，這世上找不到像她這樣善良的人！”
白錦目瞪口呆。
聽他那意思，哪怕是秦詩瑤真殺了人，他黎川還上趕著幫她埋/屍嗎？
“你瘋了！”她大罵一聲，被黎川這番話驚得久久回不過神，“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聽聽你自己剛才說的什麽話？平時看你孟浪放肆喜新厭舊，我居然看不出你竟然是個頂級戀愛腦？！”
“就這話，您愛聽不聽。”黎川後背往椅背上一靠，雙腿交疊，對白錦給他扣的大鍋不允評價。
白錦認為今天十分有必要將黎川完全偏掉的心掰正回來，她深吸一口氣，坐到黎川對面，準備詳談：“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黎家和秦家之間，秦詩瑤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黎川睨她一眼，懶得搭腔。
白錦緊捏拳頭，強忍住他這混不吝的態度，繼續：“她一直都知道秦家的藥方是個廢藥方，但處心積慮要讓秦正德交出來，然後才將青翡蓮的事情捅破，就是想要借我們家的勢去針對秦家。”
黎川沒反應，白錦氣得強調一句：“秦詩瑤這是在借刀殺人！我們都被她擺了一道，被利用了！”
“不是你們給她遞的刀嗎？”黎川語氣涼薄，早已將這利益看透，“沒有你們之間自作主張的商業交易，她又怎麽借得了這把刀？”
“你是鐵了心維護她是吧？”被戳著痛處，白錦勃然大怒，站起來，聲音激動地點出要害，“黎川，你只不過是她在這場鬥爭當中保她全身而退的護身符，她指望著你替她擋下黎家的所有怒火，你到底懂不懂？”
“能當她的護身符，榮幸之至。”黎川態度毅然。
白錦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上上下下將黎川打量，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兒子。
“你被豬油蒙了心，我今天就給你掰開一條一條理清楚！”
“她的奶奶寵了她這麽多年，把價值幾個億的舊宅留給她，她轉手就將宅子給賣了套現！”
“秦正德被警方逮捕之後，網上鋪天蓋地的熱搜，大量營銷號下場帶節奏，利用輿論給官方施加壓力，讓案子加速結案，你以為背後是誰的手筆？”
“徹底將我們家得罪，讓秦家在京市混不下去，讓袁千琴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以為是誰的籌謀？”
“甚至在袁千琴被放出來當天，網上就有人跳出來指控秦少俞，讓他當場被警方逮捕問詢，又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秦詩瑤要秦家死！那是生她養她的秦家！你想想她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怕？而你把她當成淒苦無依的小可憐？”
白錦一口氣細數數條“罪狀”，唇幹舌燥，拿起桌上那杯涼水一口氣喝完。
“他們罪有應得。”黎川不為所動，慢條斯理地轉著右手食指上的白金戒指。
“啪！”白錦直接把手中的玻璃杯往地板上砸，激烈的撞擊，玻璃四分五裂。
要不是尚存最後一絲理智，她想直接砸黎川頭上。
“您動作輕點，瑤瑤還在，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您打起來了。”黎川神態淡然，語氣悠哉，“我的名聲本來就差，也不在乎這點，倒是您溫柔賢淑的人設在外立了這麽多年，毀了得不償失。”
白錦後悔了，她就應該直接砸他腦門上！
生這兒子不如生塊叉燒！
事已至此，她反而冷靜下來，恢覆成貴夫人的矜持，重新往沙發上一坐，喘勻了氣，將茶幾上一沓資料甩到黎川面前。
“你當她是小可憐，可她從16歲開始，背後就有人替她辦事，她表面上是學習拔尖作風良好的學霸，卻利用各種渠道為背後的人牽線搭橋，Pretry酒吧知道嗎？她是背後東家，她背後的人利用吳向笛在京市的人脈和影響力，迅速讓這名不見經傳的酒吧成為京圈富二代的聚集地，青翡蓮的消息就是從這裏擴散出來的，還有各種有趣的事，你自己慢慢看吧。”
黎川的目光落在十幾頁厚的資料上，表情波瀾無驚。
就算有些信息讓他意外，但仔細想想，也很合理。
從知道是她報警抓人開始，他就明白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
這樣更好。
在那樣的成長環境之下，如果沒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她或許活不到現在。
白錦看他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犟樣，冷哼一聲：“她身後有個男人殺過人，你知道嗎？”
黎川陡然一驚，遽然看向白錦。
雖沒點名道姓，但他腦海中自動閃過喬安玉的臉，他臉上那道無法讓人忽略的刀疤。
白錦總算將了他一軍，朝桌上的資料揚揚下巴：“自己看吧。”
黎川的目光遲疑了兩秒，沒碰。
“這種事情，你都能查到，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已經蹲過出來了，要麽，就是謠言，她不可能用一個不清不白的嫌疑犯。”
“黎川！你到底想幹嘛？！”白錦一忍再忍，怒氣又飈了起來，沖得她天靈蓋突突地疼。
“不想幹嘛，只是想娶她。”黎川站起來，目光冷靜，字字篤定，“無關什麽聯姻，無關你們誰同不同意，是我黎川本人，要跟她共度一生。”
*
白錦這趟來是想趕人，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撂下一句“你想都別想”之後，帶著頭上怒燒的旺火走了。
從沒動手幹過家務的黎川翻遍一樓各個角落，才找到潔具間，將地上破碎的玻璃碎片打掃幹凈，再三確認沒有遺漏，才暫且安心。
他見過詩瑤赤著腳在地毯上走路的場景，不能埋下這種安全隱患。
在手機上預約了第二天的家政清潔服務，他這才上樓，打開主臥的房門。
室內大燈沒有打開，只開了各個角落的氛圍燈。
詩瑤換上了睡裙，坐在床的中央，雙手環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床的周邊散落著東倒西歪的玩偶，一只長脖子鴨的翅膀撲在她的腳背。
她安靜無聲，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黎川的心臟驀然間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從來沒認真思考過她對於這些玩偶的喜好，但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或許她一直都不想長大。
“瑤瑤。”他輕輕叫她，聲音晦澀。
詩瑤偏過頭來看她，沖著他笑。
從那樣艱難沈痛的事件中走過來，黎川覺得這個笑容讓他心疼得厲害。
他坐在床邊，伸手將詩瑤抱過來，聞到她身上清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洗過澡了？”他說著很日常的話。
“嗯。”詩瑤很乖地點頭，“看你這麽久沒回來，等得有點無聊。”
“不用等我。”黎川目光不忍，隨即想到一樓的事，交代，“一樓地板不幹凈，我讓家政明天上門打掃，在這之前，不要光著腳踩地毯。”
“知道啦。”詩瑤的聲音放軟的時候，會有點糯，“你們都聊了什麽？”
黎川靜了一秒，臉上蕩起一個痞壞的笑，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現在就想知道啊？”
“有關於我嗎？”詩瑤問。
黎川牽著她的右手，垂著眸，玩弄著她的手指。
“嗯？”詩瑤歪著腦袋追問。
豈料黎川忽然挨近，摟住她的腰，不由分說吻住了她的唇。
吻得繾綣深情，溫柔纏綿。
“我說，我要娶你。”黎川松開她，拇指指腹意猶未盡地摩挲著她的嘴角。
詩瑤目光微怔，她盯著黎川看了很久。
黎川在等她的回應，不自覺屏息等待。
時間仿佛凝固起來。
最終，詩瑤笑了一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傾身跪坐著貼過去，仰著小臉問他：“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有條件，你想要什麽呢？”
她的表情十分自然，仿佛在問漂亮櫥窗上物品的價格，因為在她二十多年的成長經歷中，所有的愛都在明碼標價，且她永遠處於下位。
黎川的喉結上下滾了一圈，目光悲憫且難過。
她的奶奶對她好，是想讓她永遠將真相埋在心裏，更愛的是她的兒子。
秦正德對她好，是因為殺妻之後，將愧疚和負罪感轉移到了她身上，更愛的是他自己。
就連他的母親白錦，在外人面前待她好得仿佛親女兒，卻是在拿到了想要的利益，權衡完利弊之後順帶給的優待。
所有人對她，都有目的。
他曾經在新婚當天問過她，她想要什麽。
如今她將問題拋回來給他，沈重且悲傷。
黎川牽過她的右手，不知從身上哪兒將東西掏了出來，一枚觸感冰涼的金屬物件，緩緩套上了她的右手無名指。
詩瑤的手蜷了起來，擡手去看，一枚做工精細的鉆石戒指毫不費力地戴進來，不大不小，剛剛好。
黎川出發去德國之前，就在夜裏偷偷量過她無名指的尺寸，定制的戒指在他陪著她留在元洲等待公審的時候就完成寄過來，他一直帶在身上。
本想準備一場隆重而熱鬧的求婚儀式，可今晚氣氛已經到這，他不忍心讓她再等等。
“我們明天去領證吧？”黎川認真地看著詩瑤的眼睛。
詩瑤的沈默比剛才還有久，她細細打量著黎川臉上的每一寸神態，似乎是在思考一件超出了她理解範圍的事，目光狐疑且不安。
最終，她主動抱了上來，青澀且忐忑地親了親黎川的喉結，聲音軟軟叫了一聲：“好呀，老公。”
黎川因為那兩個字，全身血液沸騰起來。
他瘋了一樣壓上去，一遍一遍地重覆：
“瑤瑤，你剛才叫我什麽？”
“再叫一遍好不好？”
“沒聽清。”
“再叫一次。”
熱吻如潮湧，兩人都氣.喘.籲.籲。
詩瑤掙開一絲空隙，蜷縮在他懷裏，聲音喑啞：“老公，我餓了。”
黎川的手微微發顫，緩緩下移。
詩瑤輕輕按住他的手背，臉上紅暈微消，有些難為情：“是真的餓了，想吃東西。”
黎川箭在弦上，抱著她直喘氣，額頭上滲出滾燙的汗珠，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地吻著她：“想吃什麽？給你做？”
“人家想吃蝴蝶巷的鹵味鴨翅。”詩瑤軟軟地撒嬌。
“嗯？”指名要蝴蝶巷的，有什麽區別嗎？
“是一家小店賣的，只有蝴蝶巷才有，不設外賣。”詩瑤咽了咽口水，十分不好意思，“不過，太麻煩了，別的也行。”
要求已經具體到這種程度，就算黎川再血湧當頭，也只能懸崖勒馬，戀戀不舍將她吻夠，聲音低低地哄她：“等著，現在去給你買。”
“要熱的才好吃。”詩瑤有些得寸進尺，調皮地笑了笑。
黎川愛死了她在這當頭的得寸進尺，扯過被子將她裹住，似乎是想將她此刻的國色天香暫時封住：“給你捂懷裏帶回來？”
“也不用這樣。”詩瑤羞澀地鉆進被窩裏。
隔離了誘.惑，黎川深呼吸了半分鐘，才起身整理淩亂的衣服，襯衫被他的汗水浸得濕了半邊，他索性解下，去浴室沖了冷水，暫時將翻湧的氣血壓下，換上了新的。
“蝴蝶巷那麽遠，等我回來，你還吃得上嗎？”他邊系紐扣，邊轉頭看她。
詩瑤懶洋洋趴著，暖黃的光線撒在她雪白纖細的胳膊上，她打了個哈欠：“我先睡會兒，等你回來，把我叫醒。”
“這麽饞啊。”黎川唇邊含著笑。
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浸了蜜糖，似夢似幻地甜。
黎川衣冠整潔，重新回到床邊，伸手掐了掐詩瑤的臉蛋，瀲灩的桃花眼醉他人也醉自己：“再親我一下？”
詩瑤從被窩裏爬了起來，仰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黎川心滿意足，起身，往門的方向走。
詩瑤隨著他一起起身，盤坐在床上，目光跟著他轉，眼睛嘴角都含著笑意，烏黑的長發披在冰肌玉骨的肩上，曼麗，妖冶，是沾染情.欲的曇花。
黎川走出主臥，通過電梯直達地下車庫，詩瑤的瑪莎拉蒂旁邊停著他的法拉利。
京市的2月依然天寒地凍。
夜深，路上的車輛稀少，他的車被十字路口的紅燈攔下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零星的雪花。
這樣的天氣，不知道那家小店有沒有開門。
他驅車的速度不自覺往上提了提。
計劃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的路程，因為路上車輛稀少，一路暢通，才用了五十分鐘就趕來了蝴蝶巷。
果然有一家賣鹵味的小店，燈牌綻放著明黃色的燈光，在飄揚的小雪中顯得有些孤寂。
店老板正準備關店，見最後一個顧客是開豪華跑車來的，不禁多了幾分好奇心：“看老板面生，這麽晚了，還饞我家的鴨翅呀？”
“沒辦法，老婆鬧著想吃。”話聽著無奈，但語氣盡是寵溺。
老板嘿嘿笑：“您對您老婆真好，是懷孕了嗎？女人懷孕的時候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黎川插著兜，順著老板的思路去想，要是未來詩瑤懷孕了，鬧著要吃什麽蝴蝶巷蜜蜂街的什麽東西，他大半夜出門給她買。
飄著雪花，或者下著小雨。
天寒地凍，或者酷熱難忍。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笑了：“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不也得找梯子給她摘下來麽？”
她對他有所求，是最讓他倍感榮幸的事。
從老板手中接過打包袋，他快馬加鞭往回趕。
途中又想到了今晚的求婚，依舊覺得過於草率，需要補一個儀式。
隆重、轟動，最好讓整個京圈的人都知道，他黎川要娶她。
因他過往的混蛋行徑令她遭受的所有非議，十倍百倍向她賠罪。
回到景雲臺，停好車，他拎著外賣坐電梯上樓。
想到她說熱的最好吃，他伸手探了一下包裝盒的溫度。
老板給他裹了層錫紙，保溫效果不錯。
想到臨走前他開的玩笑，他當真將外賣袋子捂進了外套裏，推開主臥的門。
室內昏暗，猶如一頭紮進黑暗漩渦，連她一直留的床底燈都沒開。
“瑤瑤？”他疑惑叫了一聲，將外賣放在門邊的置物櫃上，打開全燈。
滿室亮堂，床上空無一人。
被子鋪得平整，仿佛從來沒有人在上面睡過。
所有的玩偶散落在床邊，四仰八叉，無人在意。
“瑤瑤？”詭異的直覺猶如藤蔓碾魂蝕骨爬上來，這一路上被忽略的細節在這一刻迅速放大。
她註視著他走出主臥的目光，像是在默聲告別。
驅車回到地下車庫，本該停著瑪莎拉蒂的停車位是空的。
今夜曇花太美，荼蘼之後竟是離別。
他瘋狂抵觸著某個一閃而過的想法，將整間別墅翻了個遍，每個房間、能藏人的衣櫃、無人在意的角落……
偌大的衣帽間矗立著等人高的石膏模特，婚禮上她穿過的高定婚紗還在模特身上，價值百萬的皇冠戴在模特頭頂，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可她常穿的衣服不見了。
她來時帶了什麽，今晚就帶走了什麽。
經過梳妝臺，黎川的身子猛然被釘住，他機械且遲緩地回頭，看向梳妝臺面。
整潔如新的臺面上，安靜地放著一枚鉆石戒指。
流光溢彩的鉆石折射著刺目的光芒，不肯承認有誰將它丟棄。
黎川忽然想起母親剛才在大廳中對他說的一句話。
她說，他只不過是詩瑤在這場鬥爭當中保她全身而退的護身符。
他想，母親用最冷血勢利的角度和惡意揣度詩瑤，有一件事依舊猜錯了。
他甘願做她的護身符，可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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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審判決, 秦正德失手殺人後偽造自殺，造成嚴重的社會影響，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一錘定音, 夙願昭雪。
詩瑤控制不住地流淚。
法院外聚集了無數媒體，長槍短炮地架著, 手舉麥克風。
所有媒體都想得到案件舉報人的獨家專訪。
這沸反盈天的案件在熱搜上掛了這麽多天，但誰都沒能拿到原告秦詩瑤的專訪，甚至翻遍整個互聯網, 都找不到秦詩瑤的照片。
就算有認識秦詩瑤的人為了蹭流量, 放出照片，也會被迅速刪除。
法院大門打開, 媒體人全都想擠到前頭，被黎川提前安排好的十幾個保鏢攔住。
黎川攬著詩瑤的肩頭，將她的臉護在身前, 迅速將她塞進副駕, 開著車離開。
確定將跟在車後的尾巴甩幹凈, 黎川才將車開向機場。
詩瑤的眼淚已停，她趴在窗邊, 安靜地看外面飛速閃過的風景。
春節過後便是初春，元洲的春天來得很快，路上的樹木抽出嫩綠的新芽。
“待會兒想吃什麽？”黎川問了一個很平常的話題。
但放在那麽不尋常的事之後, 這句話顯得難得。
“春天要來了。”詩瑤答非所問, 望著窗外的嫩綠，那抹鮮活的顏色在晦澀的陰天下額外惹眼。
黎川順著她的話, 目光朝路旁的樹木掃去, 輕輕地“嗯”了一聲。
乘坐私人飛機返回京市，落地時, 華燈初上。
回到景雲臺，推開門，大廳燈光俱亮，白錦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好整以待。
“一場好戲，當賞。”
白錦意味深長地盯著詩瑤，兀自鼓起了掌，有一搭沒一搭，想要秋後算賬的意圖明顯。
詩瑤毫不畏懼地對上白錦的目光。
千年的狐貍不演聊齋，眼下雙方都知道對方是什麽狠角色，所以什麽偽裝都沒有了。
白錦不假裝親和，詩瑤不假裝溫婉。
電光火石之間，黎川擋在詩瑤面前：“媽，瑤瑤這些天太累了，有什麽話，你對我說。”
詩瑤擡頭，看向擋在她面前的身影。
黎川肩膀挺括，身高腿長，輕易將她整個人藏在身後，讓她看不見白錦咄咄逼人的眼神。
親兒子最容易讓親娘破防，白錦恨鐵不成鋼，壓著聲音罵：“你夠了！新年也不回家，胳膊全往外拐了！”
“你等會兒，我先把瑤瑤送上樓休息。”
黎川罔顧白錦的怒氣沖沖，不由分說牽著詩瑤的手，送到主臥，將她按坐在床邊，蹲坐在她面前，一如新婚當天。
只是當時，他臉上揚著玩世不恭的笑，說什麽罪名他來擔，缺錢他會給，哄著她逃婚。
這一次，他溫柔地摸了摸詩瑤的臉，眼睛裏跳躍著明朗的星光，用繾綣縱容的語氣哄著她：“你這些天太累了，先睡一會兒，好麽？”
詩瑤聽話地點了點頭，無聲沖著他微笑。
黎川將主臥的門關死，這才走下樓，面對臉色早就黑成一坨的白錦。
“黎川，你到底怎麽回事？”白錦瞪著黎川，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之前十幾個人押著你結婚，你不肯，我現在要你離開秦詩瑤，你倒好，給人鞍前馬後做牛做馬，你非要跟我唱反調是不是？”
“誰能跟您唱反調，我的時間不是時間？”
黎川優哉游哉地給白錦倒了杯水，他用手指碰了碰杯身，水已經冷了：“這水涼得挺好，你先喝一口，降降火。”
“你少給我插科打諢！”白錦沒碰那杯子，氣勢洶洶，“你這些天一直跟在秦詩瑤身邊，還不清楚她是個什麽人嗎？睚眥必報，虛偽陰狠，她連她親爸都能送進監獄，她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那不是秦正德活該嗎？”黎川終於動了怒氣，“婚內出軌，殺妻扶三，狼心狗肺，她沒有以牙還牙，而是選擇報案，這世上找不到像她這樣善良的人！”
白錦目瞪口呆。
聽他那意思，哪怕是秦詩瑤真殺了人，他黎川還上趕著幫她埋/屍嗎？
“你瘋了！”她大罵一聲，被黎川這番話驚得久久回不過神，“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聽聽你自己剛才說的什麽話？平時看你孟浪放肆喜新厭舊，我居然看不出你竟然是個頂級戀愛腦？！”
“就這話，您愛聽不聽。”黎川後背往椅背上一靠，雙腿交疊，對白錦給他扣的大鍋不允評價。
白錦認為今天十分有必要將黎川完全偏掉的心掰正回來，她深吸一口氣，坐到黎川對面，準備詳談：“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黎家和秦家之間，秦詩瑤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黎川睨她一眼，懶得搭腔。
白錦緊捏拳頭，強忍住他這混不吝的態度，繼續：“她一直都知道秦家的藥方是個廢藥方，但處心積慮要讓秦正德交出來，然後才將青翡蓮的事情捅破，就是想要借我們家的勢去針對秦家。”
黎川沒反應，白錦氣得強調一句：“秦詩瑤這是在借刀殺人！我們都被她擺了一道，被利用了！”
“不是你們給她遞的刀嗎？”黎川語氣涼薄，早已將這利益看透，“沒有你們之間自作主張的商業交易，她又怎麽借得了這把刀？”
“你是鐵了心維護她是吧？”被戳著痛處，白錦勃然大怒，站起來，聲音激動地點出要害，“黎川，你只不過是她在這場鬥爭當中保她全身而退的護身符，她指望著你替她擋下黎家的所有怒火，你到底懂不懂？”
“能當她的護身符，榮幸之至。”黎川態度毅然。
白錦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上上下下將黎川打量，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兒子。
“你被豬油蒙了心，我今天就給你掰開一條一條理清楚！”
“她的奶奶寵了她這麽多年，把價值幾個億的舊宅留給她，她轉手就將宅子給賣了套現！”
“秦正德被警方逮捕之後，網上鋪天蓋地的熱搜，大量營銷號下場帶節奏，利用輿論給官方施加壓力，讓案子加速結案，你以為背後是誰的手筆？”
“徹底將我們家得罪，讓秦家在京市混不下去，讓袁千琴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以為是誰的籌謀？”
“甚至在袁千琴被放出來當天，網上就有人跳出來指控秦少俞，讓他當場被警方逮捕問詢，又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秦詩瑤要秦家死！那是生她養她的秦家！你想想她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怕？而你把她當成淒苦無依的小可憐？”
白錦一口氣細數數條“罪狀”，唇幹舌燥，拿起桌上那杯涼水一口氣喝完。
“他們罪有應得。”黎川不為所動，慢條斯理地轉著右手食指上的白金戒指。
“啪！”白錦直接把手中的玻璃杯往地板上砸，激烈的撞擊，玻璃四分五裂。
要不是尚存最後一絲理智，她想直接砸黎川頭上。
“您動作輕點，瑤瑤還在，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您打起來了。”黎川神態淡然，語氣悠哉，“我的名聲本來就差，也不在乎這點，倒是您溫柔賢淑的人設在外立了這麽多年，毀了得不償失。”
白錦後悔了，她就應該直接砸他腦門上！
生這兒子不如生塊叉燒！
事已至此，她反而冷靜下來，恢覆成貴夫人的矜持，重新往沙發上一坐，喘勻了氣，將茶幾上一沓資料甩到黎川面前。
“你當她是小可憐，可她從16歲開始，背後就有人替她辦事，她表面上是學習拔尖作風良好的學霸，卻利用各種渠道為背後的人牽線搭橋，Pretry酒吧知道嗎？她是背後東家，她背後的人利用吳向笛在京市的人脈和影響力，迅速讓這名不見經傳的酒吧成為京圈富二代的聚集地，青翡蓮的消息就是從這裏擴散出來的，還有各種有趣的事，你自己慢慢看吧。”
黎川的目光落在十幾頁厚的資料上，表情波瀾無驚。
就算有些信息讓他意外，但仔細想想，也很合理。
從知道是她報警抓人開始，他就明白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
這樣更好。
在那樣的成長環境之下，如果沒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她或許活不到現在。
白錦看他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犟樣，冷哼一聲：“她身後有個男人殺過人，你知道嗎？”
黎川陡然一驚，遽然看向白錦。
雖沒點名道姓，但他腦海中自動閃過喬安玉的臉，他臉上那道無法讓人忽略的刀疤。
白錦總算將了他一軍，朝桌上的資料揚揚下巴：“自己看吧。”
黎川的目光遲疑了兩秒，沒碰。
“這種事情，你都能查到，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已經蹲過出來了，要麽，就是謠言，她不可能用一個不清不白的嫌疑犯。”
“黎川！你到底想幹嘛？！”白錦一忍再忍，怒氣又飈了起來，沖得她天靈蓋突突地疼。
“不想幹嘛，只是想娶她。”黎川站起來，目光冷靜，字字篤定，“無關什麽聯姻，無關你們誰同不同意，是我黎川本人，要跟她共度一生。”
*
白錦這趟來是想趕人，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撂下一句“你想都別想”之後，帶著頭上怒燒的旺火走了。
從沒動手幹過家務的黎川翻遍一樓各個角落，才找到潔具間，將地上破碎的玻璃碎片打掃幹凈，再三確認沒有遺漏，才暫且安心。
他見過詩瑤赤著腳在地毯上走路的場景，不能埋下這種安全隱患。
在手機上預約了第二天的家政清潔服務，他這才上樓，打開主臥的房門。
室內大燈沒有打開，只開了各個角落的氛圍燈。
詩瑤換上了睡裙，坐在床的中央，雙手環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床的周邊散落著東倒西歪的玩偶，一只長脖子鴨的翅膀撲在她的腳背。
她安靜無聲，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黎川的心臟驀然間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從來沒認真思考過她對於這些玩偶的喜好，但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或許她一直都不想長大。
“瑤瑤。”他輕輕叫她，聲音晦澀。
詩瑤偏過頭來看她，沖著他笑。
從那樣艱難沈痛的事件中走過來，黎川覺得這個笑容讓他心疼得厲害。
他坐在床邊，伸手將詩瑤抱過來，聞到她身上清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洗過澡了？”他說著很日常的話。
“嗯。”詩瑤很乖地點頭，“看你這麽久沒回來，等得有點無聊。”
“不用等我。”黎川目光不忍，隨即想到一樓的事，交代，“一樓地板不幹凈，我讓家政明天上門打掃，在這之前，不要光著腳踩地毯。”
“知道啦。”詩瑤的聲音放軟的時候，會有點糯，“你們都聊了什麽？”
黎川靜了一秒，臉上蕩起一個痞壞的笑，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現在就想知道啊？”
“有關於我嗎？”詩瑤問。
黎川牽著她的右手，垂著眸，玩弄著她的手指。
“嗯？”詩瑤歪著腦袋追問。
豈料黎川忽然挨近，摟住她的腰，不由分說吻住了她的唇。
吻得繾綣深情，溫柔纏綿。
“我說，我要娶你。”黎川松開她，拇指指腹意猶未盡地摩挲著她的嘴角。
詩瑤目光微怔，她盯著黎川看了很久。
黎川在等她的回應，不自覺屏息等待。
時間仿佛凝固起來。
最終，詩瑤笑了一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傾身跪坐著貼過去，仰著小臉問他：“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有條件，你想要什麽呢？”
她的表情十分自然，仿佛在問漂亮櫥窗上物品的價格，因為在她二十多年的成長經歷中，所有的愛都在明碼標價，且她永遠處於下位。
黎川的喉結上下滾了一圈，目光悲憫且難過。
她的奶奶對她好，是想讓她永遠將真相埋在心裏，更愛的是她的兒子。
秦正德對她好，是因為殺妻之後，將愧疚和負罪感轉移到了她身上，更愛的是他自己。
就連他的母親白錦，在外人面前待她好得仿佛親女兒，卻是在拿到了想要的利益，權衡完利弊之後順帶給的優待。
所有人對她，都有目的。
他曾經在新婚當天問過她，她想要什麽。
如今她將問題拋回來給他，沈重且悲傷。
黎川牽過她的右手，不知從身上哪兒將東西掏了出來，一枚觸感冰涼的金屬物件，緩緩套上了她的右手無名指。
詩瑤的手蜷了起來，擡手去看，一枚做工精細的鉆石戒指毫不費力地戴進來，不大不小，剛剛好。
黎川出發去德國之前，就在夜裏偷偷量過她無名指的尺寸，定制的戒指在他陪著她留在元洲等待公審的時候就完成寄過來，他一直帶在身上。
本想準備一場隆重而熱鬧的求婚儀式，可今晚氣氛已經到這，他不忍心讓她再等等。
“我們明天去領證吧？”黎川認真地看著詩瑤的眼睛。
詩瑤的沈默比剛才還有久，她細細打量著黎川臉上的每一寸神態，似乎是在思考一件超出了她理解範圍的事，目光狐疑且不安。
最終，她主動抱了上來，青澀且忐忑地親了親黎川的喉結，聲音軟軟叫了一聲：“好呀，老公。”
黎川因為那兩個字，全身血液沸騰起來。
他瘋了一樣壓上去，一遍一遍地重覆：
“瑤瑤，你剛才叫我什麽？”
“再叫一遍好不好？”
“沒聽清。”
“再叫一次。”
熱吻如潮湧，兩人都氣.喘.籲.籲。
詩瑤掙開一絲空隙，蜷縮在他懷裏，聲音喑啞：“老公，我餓了。”
黎川的手微微發顫，緩緩下移。
詩瑤輕輕按住他的手背，臉上紅暈微消，有些難為情：“是真的餓了，想吃東西。”
黎川箭在弦上，抱著她直喘氣，額頭上滲出滾燙的汗珠，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地吻著她：“想吃什麽？給你做？”
“人家想吃蝴蝶巷的鹵味鴨翅。”詩瑤軟軟地撒嬌。
“嗯？”指名要蝴蝶巷的，有什麽區別嗎？
“是一家小店賣的，只有蝴蝶巷才有，不設外賣。”詩瑤咽了咽口水，十分不好意思，“不過，太麻煩了，別的也行。”
要求已經具體到這種程度，就算黎川再血湧當頭，也只能懸崖勒馬，戀戀不舍將她吻夠，聲音低低地哄她：“等著，現在去給你買。”
“要熱的才好吃。”詩瑤有些得寸進尺，調皮地笑了笑。
黎川愛死了她在這當頭的得寸進尺，扯過被子將她裹住，似乎是想將她此刻的國色天香暫時封住：“給你捂懷裏帶回來？”
“也不用這樣。”詩瑤羞澀地鉆進被窩裏。
隔離了誘.惑，黎川深呼吸了半分鐘，才起身整理淩亂的衣服，襯衫被他的汗水浸得濕了半邊，他索性解下，去浴室沖了冷水，暫時將翻湧的氣血壓下，換上了新的。
“蝴蝶巷那麽遠，等我回來，你還吃得上嗎？”他邊系紐扣，邊轉頭看她。
詩瑤懶洋洋趴著，暖黃的光線撒在她雪白纖細的胳膊上，她打了個哈欠：“我先睡會兒，等你回來，把我叫醒。”
“這麽饞啊。”黎川唇邊含著笑。
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浸了蜜糖，似夢似幻地甜。
黎川衣冠整潔，重新回到床邊，伸手掐了掐詩瑤的臉蛋，瀲灩的桃花眼醉他人也醉自己：“再親我一下？”
詩瑤從被窩裏爬了起來，仰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黎川心滿意足，起身，往門的方向走。
詩瑤隨著他一起起身，盤坐在床上，目光跟著他轉，眼睛嘴角都含著笑意，烏黑的長發披在冰肌玉骨的肩上，曼麗，妖冶，是沾染情.欲的曇花。
黎川走出主臥，通過電梯直達地下車庫，詩瑤的瑪莎拉蒂旁邊停著他的法拉利。
京市的2月依然天寒地凍。
夜深，路上的車輛稀少，他的車被十字路口的紅燈攔下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零星的雪花。
這樣的天氣，不知道那家小店有沒有開門。
他驅車的速度不自覺往上提了提。
計劃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的路程，因為路上車輛稀少，一路暢通，才用了五十分鐘就趕來了蝴蝶巷。
果然有一家賣鹵味的小店，燈牌綻放著明黃色的燈光，在飄揚的小雪中顯得有些孤寂。
店老板正準備關店，見最後一個顧客是開豪華跑車來的，不禁多了幾分好奇心：“看老板面生，這麽晚了，還饞我家的鴨翅呀？”
“沒辦法，老婆鬧著想吃。”話聽著無奈，但語氣盡是寵溺。
老板嘿嘿笑：“您對您老婆真好，是懷孕了嗎？女人懷孕的時候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黎川插著兜，順著老板的思路去想，要是未來詩瑤懷孕了，鬧著要吃什麽蝴蝶巷蜜蜂街的什麽東西，他大半夜出門給她買。
飄著雪花，或者下著小雨。
天寒地凍，或者酷熱難忍。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笑了：“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不也得找梯子給她摘下來麽？”
她對他有所求，是最讓他倍感榮幸的事。
從老板手中接過打包袋，他快馬加鞭往回趕。
途中又想到了今晚的求婚，依舊覺得過於草率，需要補一個儀式。
隆重、轟動，最好讓整個京圈的人都知道，他黎川要娶她。
因他過往的混蛋行徑令她遭受的所有非議，十倍百倍向她賠罪。
回到景雲臺，停好車，他拎著外賣坐電梯上樓。
想到她說熱的最好吃，他伸手探了一下包裝盒的溫度。
老板給他裹了層錫紙，保溫效果不錯。
想到臨走前他開的玩笑，他當真將外賣袋子捂進了外套裏，推開主臥的門。
室內昏暗，猶如一頭紮進黑暗漩渦，連她一直留的床底燈都沒開。
“瑤瑤？”他疑惑叫了一聲，將外賣放在門邊的置物櫃上，打開全燈。
滿室亮堂，床上空無一人。
被子鋪得平整，仿佛從來沒有人在上面睡過。
所有的玩偶散落在床邊，四仰八叉，無人在意。
“瑤瑤？”詭異的直覺猶如藤蔓碾魂蝕骨爬上來，這一路上被忽略的細節在這一刻迅速放大。
她註視著他走出主臥的目光，像是在默聲告別。
驅車回到地下車庫，本該停著瑪莎拉蒂的停車位是空的。
今夜曇花太美，荼蘼之後竟是離別。
他瘋狂抵觸著某個一閃而過的想法，將整間別墅翻了個遍，每個房間、能藏人的衣櫃、無人在意的角落……
偌大的衣帽間矗立著等人高的石膏模特，婚禮上她穿過的高定婚紗還在模特身上，價值百萬的皇冠戴在模特頭頂，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可她常穿的衣服不見了。
她來時帶了什麽，今晚就帶走了什麽。
經過梳妝臺，黎川的身子猛然被釘住，他機械且遲緩地回頭，看向梳妝臺面。
整潔如新的臺面上，安靜地放著一枚鉆石戒指。
流光溢彩的鉆石折射著刺目的光芒，不肯承認有誰將它丟棄。
黎川忽然想起母親剛才在大廳中對他說的一句話。
她說，他只不過是詩瑤在這場鬥爭當中保她全身而退的護身符。
他想，母親用最冷血勢利的角度和惡意揣度詩瑤，有一件事依舊猜錯了。
他甘願做她的護身符，可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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